年少时便会戴着面具伪装自己,人前春风细雨,人后苦心谋算……却,到底是从来都没有赢过他谢明澈一回。
但很显然,从小到大,谢明远显然并没有放弃,仍然喜欢在背后用刀狠戳人的心窝子。
彼时,阿胭待在谢明澈的衣袋里,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谢明澈并不打算理会这个人,直接绕开他,往雁回堂的方向走去。
“哥。”
谢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你还是这样,总是慢人一步。”
谢明澈一顿。
“你当初就不该回来,就好像这一次,你即便回来了,也是多余。”谢明远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平和,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刃一般锋利。
他又说:“你现在是想去雁回堂吗?父亲他现在正和大家说笑呢,看起来很高兴。”
谢明澈回头看向他,眼眉冷淡,看不出丝毫情绪。
“但如果哥你去了,或许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父亲……他早就不是你的父亲了。”他一手插在裤袋里,望着前面谢明澈的背影,面上带着微笑,又说了一句。
“可你好像,还没有死心啊?”
第27章 仍有渴求
其实在谢明澈的面前, 这样的话, 谢明远说的并不少。
自从谢明澈十三岁那年忽然回到谢家开始, 自从他在熹园以谢家长子的身份住下开始, 谢明远就没少在私底下拿这样的话刺他。
而这么多年过去, 谢明远也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。
人分明已经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,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, 一旦只有谢明澈和他两个人在场的时候, 他就会显露原形。
谢明远厌恶谢明澈, 从他还没有踏进谢家的大门的那时候起, 七八岁的小孩子, 心里就已经有了恨意。
他的母亲和他在谢明澈的生母叶静姝去世之前,一直是最见不得光的存在。
因为他的父亲有自己明媒正娶,端庄贤淑的叶家大小姐作为妻子。
也因为他的父亲从来都很爱惜自己的脸面。
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, 一个背叛了妻子, 暗地出轨的男人,做着最虚伪的事情,却仍然最爱惜自己的脸面。
谢明远一直都知道,他的这位父亲, 心里最爱的, 永远都只是他自己罢了。
为了自己的脸面, 父亲就只会选择谢明澈这个名正言顺的长子谢明澈承继谢家的家业。而他一个人尽皆知的私生子,就只能先依靠他虚伪的父亲, 然后成为他,甚至取代他。
同样都是谢家的血脉, 他谢明远,又凭什么要屈居于谢明澈之下?
夹紧尾巴做人?那绝不可能。
“我早就过了要糖吃的年纪。”谢明澈忽然开口。
他抬眼看向面前的谢明远,目光冰冷锐利,唇角微微一弯,带着几分讥讽,“只有你一直念念不忘。”
“你们愿意演父慈子孝,那是你们的事情。”他轻抬下颚,看向不远处半遮半掩在一片春红柳绿后的雁回堂。
“但是只要是属于我的东西,你就永远都别妄想。”他再看向眼前的青年时,那双凤眼冰冷如旧,眼底还压着几分阴郁戾气。
“一个野崽子而已,却总愿意把自己当回事。”他唇角微扬,笑意恶劣。
这番话说完,谢明澈就再也没有看他一眼,直接绕过他往前走。
而谢明远立在原地,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,所有的怒气夹杂着恨意交集堆叠,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,青筋突显。
正在这个时候,他的后脑勺忽然被什么击中,一阵疼痛袭来,他下意识地回头,低眼的时候就发现地上躺着一颗糖果。
谢明远有点懵了,他抬头看向那一抹往绿荫深处走去的修长身影,隐约间,他似乎看见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,但他眨眼之间,似乎刚刚的一切又好像都是错觉。
而扔完糖之后就缩回了口袋里的阿胭这会儿正捂着胸口,动也不敢动。
但她鼓着脸颊,想起刚刚那个坏蛋说的话,她又觉得只扔他一颗糖,简直是太便宜他了!
于是她又小心地探出头,在看见那个嘴巴很臭的坏蛋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,她直接伸出手指。
浅淡的流光在她指尖聚集成一束极小的火焰,在她两只手指弹出去的刹那,那道流火就已经划过了那边正想往这边走过来的谢明远的头上。
谢明远猛地停顿,他先是觉得自己的头上有点烫,然后又觉得有点凉,最后……他下意识地闻了闻,竟然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?
他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头发……中间地段竟然变得光溜溜了???
谢明远懵逼。
当谢明澈听见身后不远处的谢明远惊恐的叫声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转过头,却正好看见他头顶中间秃了一块。
他瞳孔微缩,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外套口袋,却正好撞见小姑娘趴在他衣袋的边缘,捂嘴偷笑的模样。
阿胭正对上他冰冷的凤眼时,她浑身一僵,有点慌乱,顿时什么也来不及想,就缩回衣袋里去了。
还装模作样地往糖果底下钻,把自己藏起来。
谢明澈抬眼看向不远处正惊恐地看着他的谢明远,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雁回堂。
他薄唇抿紧,面沉如水。
最终,他转身往来时路过的竹林小径那边匆匆走去。
谢老太太听明姨说谢明澈在去雁回堂的路上遇上二少爷谢明远,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,谢明澈就直接转身离开了熹园。
“我就知道!”谢老太太气得用拐杖狠敲了几下地面,“那个小崽子肯定是跟明澈说了什么!他就是想让明澈和他父亲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,到时候这谢家,就是他们母子两个的天下了!”
“我那个大儿子也是个混账东西!混账东西!”谢老太太气得太阳穴生疼。
“老太太您可别生气。”明姨连忙劝道。
“这对母子,可真是了不起啊!”谢老太太冷笑。
“老太太,我还听说,那二少爷好像……遇上什么邪祟了。”明姨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了口。
谢老太太皱眉,“邪祟?”
“说是和明澈少爷在园子里遇上了,说了会儿话之后,他的头发就不知道被哪儿来的火给燎着了,怪得很。”明姨继续说道。
而谢老太太听了,半晌才哼笑了一声,“我看这倒不是邪祟,而是惩治那些面善心恶的画皮鬼的神仙!”
虽然是这么说,但谢老太太也没真把这事放进心里。
毕竟也没有人亲眼看见有那所谓的邪祟鬼火燎了谢明远的头发,说不定啊,又是他自己憋着什么坏水呢!
“你快,快帮我把手机拿过来,我给明澈打个电话。”谢老太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谢明澈了,她连忙对明姨说道。
明姨连忙点头,转身去卧室里给她拿手机。
明姨拿过来之后,先是拨通了谢明澈的电话号码,然后才递给谢老太太。
铃声响了好一会儿,那边才接通。
“明澈,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啊?”谢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。
电话那端传来谢明澈平静的声音:“我忽然有点事,抱歉祖母。”
“是不是那崽子跟你说什么了?明澈啊,你不用听他的那些话……”
“放心祖母,我不在意。”
谢明澈打断了她的话。
听见他这么说,谢老太太又还能说什么呢?她鼻子有点发酸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那就好,你先忙你的事情吧,祖母不打扰你。”
谢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,就挂了电话。
那边的谢明澈一路开车回到公寓,客厅的灯一瞬亮起来的时候,他匆匆走到沙发边上,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往自己的外套衣袋里探去。
不过片刻,他就抓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小姑娘。
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。
他分明还记得上一次她出手捉弄谢廷耀之后,承受了多大的痛楚,而这一次她又一次捉弄了谢明远,定然也会像之前那样,痛得浑身颤抖,抱着他的手指直喊疼。
他也仍旧记得白舒晏说过的话。
阿胭是谢家的传家宝,如果她的灵力作用在谢家人的身上,她就会受到极大的惩罚。
她是不能用灵力伤害谢家人的,任何一个都不可以。
可是眼前的她看起来气色并没有半分异样,那张小脸仍旧白皙粉嫩,一双圆圆的眼睛正怯怯地望着他,看起来并没有承受什么痛苦。
“你……”他盯着自己手掌里的她,嗓子忽然有些干涩。
阿胭揪着自己的衣角,耷拉着脑袋,不敢再看他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忽然出声,嗓音软软的,还带着几分怯懦,几分委屈。
“我又惹你生气了。”
她身后乌黑的发辫垂落下来,像她一样,看起来没精打采的。
“你没事?”他再次将她细细打量,有些不确定地问。
阿胭有点发懵,“啊?”
“那个,阿澈。”或许是见谢明澈不再开口说话了,她悄悄抬头,看了他一眼,又飞快地低下头,“那个人是坏蛋,他欺负你……”
“所以我才把他头发烧掉的。”她小声说。
心头波澜微泛,谢明澈低眼看着这个坐在自己手掌心里的小姑娘,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陡然察觉到了一丝暖意。
喉结微动,他望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些许,一张冷白的面庞竟少有的染上几分温和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有过这样的感受。
之前的六年,他在暗无天日的深山里,日复一日,所有的无助与期盼,都在长久的煎熬之中,消磨成最后的绝望。
十岁起,他再也不奢望自己的父亲母亲某一天找到自己。
但他绝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一个被谢家彻底遗忘的人。